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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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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骞只觉得商溯分外莽撞荒唐。

但想想刚才三娘与七悦说自己的话,他忍了又忍,到底没有反驳商溯的话。

相蕴和眸光微动。

——的确有这个密道。

前世她在漫长岁月里当鬼的时候,便有江东的鬼前去蹭她的帝陵龙气,作为交换,自然便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她,其中便包括夏城的事情。

夏城的确有这个密道,她也清楚知道在哪,但沧海桑田的变迁让水位不断上升,曾经能让人逃生的密道,此时已被江水淹没,别说从密道中逃生了,只怕还会在密道里淹死,所以哪怕知道这个密道在哪,她也没有想过通过密道去攻打夏城。

起义军大多是北人,擅长水性的人并不多,更别提从狭长密道游出来的事情,纵然是自幼在江边长大的南人也未必能做得到。

——从密道攻入夏城,几乎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密道究竟能不能攻入夏城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楚人知道,咱们能顺着密道悄无声息潜入夏城,让他们在睡梦中便丢了扼守江东之地的城池。”

商溯抬眼看相蕴和。

四目相对,相蕴和瞬间明白商溯的打算,抿唇轻轻一笑,顺着商溯的话继续往下说,“我们消息放出之后,楚人军心必乱,而咱们轻易放弃江城的举动,会让他们更加惶恐不安。”

“守城将士一旦没了士气,便与败军之将没什么区别,是以,咱们便可声东击西,轻而易举拿下夏城。”

严三娘眼前一亮。

好主意!

夏城军心若乱,便能让他们趁虚而入,事半功倍便能取下夏城。

左骞张了张嘴。

这个消息还有这种用处?

还别说,真的很绝,绝到他这种人都为之叹为观止。

姜七悦瞪大了眼。

该说不说,商溯这人有时候真的很烦人,但在打仗的时候脑子的确非常好用。

一个似是而非的消息,便能让楚军自乱阵脚,接下来便是引出他们故意放弃江城的事情,一环扣一环,让楚军深陷他的圈套而不自知。

很聪明,很会打仗,怪不得阿和对他有三分好脸色。

哼,那又如何?

只是三分好脸色而已,哪里比得上她在阿和心里的地位?

思及此处,姜七悦心里舒服很多,连夸赞商溯的话都愿意说了,“果然是个好法子。”

“如果咱们能拿下夏城,你当居首功。”

“首功?”

商溯轻嗤一笑,谁在乎那种东西?

——他在乎的是相蕴和对他的态度。

商溯微抬眉,艳丽凤目看向相蕴和,面上虽是骄矜一片,可眼底却有着期盼,仿佛是在等待主人抚弄诱哄的小兽。

相蕴和忍不住笑了起来,“三郎真厉害。”

“楚王派重兵把守的夏城,在三郎面前仿佛是纸糊的一般。有三郎这样的绝世将才襄助,阿父阿娘何愁大事难定?”

这话夸得诚恳又认真,听得商溯心里暖洋洋的,像是冬日里晒着太阳的猫儿,舒服的把肚皮露了出来,一扫往日的骄纵与懒洋洋。

“你父母是一代明主,纵然没有我,他们也能得天下。”

相蕴和夸自己,商溯眉梢微挑,投桃报李,回夸了一下相蕴和的父母。

“……”

这孩子真好哄。

左骞不忍直视。

严三娘强忍笑意。

姜七悦彻底放心——很好,这厮会被阿和拿捏得死死的,绝不会有欺负阿和的机会。

当然,谅他也不敢,她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

三人在心里或多或少为商溯掬一把同情泪,然后毫无心理负担用起商溯的计策。

是夜,夏城有密道的消息被楚军的斥卫打探了去,迅速在夏城掀起轩然大波。

“相军果然有诈!”

同是起义军,楚军与相蕴和的军队谁也不嫌弃谁,只以领军之人的名字来称呼对方,“怪不得他们这么轻易便放弃江城,原来打的是夏城的主意。”

“夏城若有密道,我们断然守不住,快速报王上,让王上拿个程。”

斥卫星夜赶赴江城。

但相军早有准备,斥卫刚走一半,便被商溯的人捉了去。

派去求援的斥卫石沉大海,夏城将士们更加惶恐不安,稍微有点风吹草动,便能让他们精神再一次高度紧张,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备受煎熬。

如此几日后,楚军军心涣散,士气低迷,相军看准机会,将旗竖起,大举进攻。

“相军来了,相军真的来了!”

“我们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快跑啊!”

埋伏在夏城各处的细作们纷纷出动——攻心战,要的是刀未出鞘便杀人诛心。

这显然又是一场足以载入青史的漂亮攻城战。

从对人心军心的把控到战术的制定, 从战术的制定到将士的执行,从将士们的执行又到与细作们的配合,都堪称天衣无缝, 一气呵成。

无论在当下的时代, 还是纵观前朝,这样的配合都是极其罕见的。

夏城攻防战不仅代表了制定战术的将军的惊才绝艳的军事能力, 更彰显着执政者对制定战术的将军的信任, 是将不背主,更是主不负将,在乱了百年之久的大争之世显得尤为可贵。

在这样的筹算进攻下, 楚军除了败亡,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楚军一败涂地, 相军攻入夏城,这座被楚军占领了数年的城池, 在这一刻改旗易帜,成为一柄被相军插入楚军心口的尖刀。

消息传到相豫与姜贞那里, 让夫妻俩在救援郑地将士与安抚郑地百姓之际感到一丝安慰, 他们的女儿已经长大了, 已经可以熟练调动将士, 更能精准把控人心, 有这样的女儿坐镇商城, 能让他们毫无后顾之忧。

“阿和长大了。”

相豫合上政务信件,自斟自饮, 一唱三叹, “当初她与我说前尘往事, 我只觉得心疼,恨不得拿刀把心刨出来才好。”

时隔多年, 他依旧能记起那日的场景,以及那一日自己的痛彻心扉。

不敢深思的血淋淋事实像是在对他抽筋扒皮,将他寸寸凌迟,他强压着自己心头翻涌不止的情绪,才能勉强站在她面前,听她平淡说着往事。

“那时我在想,我视若珍宝的小阿和,在前世究竟吃了多少苦,才会被世事磨得这般懂事知进退,甚至连军事兵法都远超常人?”

相豫抬手掐了下眉心,“那时的我不要她这么聪明,更不求她如此厉害,我只心疼她吃过的苦,如果可以,我宁愿她还说曾经那个娇怯病弱需要人保护的小阿和,而不是现在的模样。”

声音微微一顿,男人唏嘘不已,“可现在再看,若她果真手无缚鸡之力,只怕难以镇守商城,替我们防备楚王。”

“楚王乃当世雄主,非一般人所能抵抗,十企讹羣扒以似把衣刘9流仨,整里若无阿和,我们必要分心来对付他,哪还能跟现在一样,还能有闲心来安抚郑地?”

姜贞把处理好的信件递给亲卫。

亲卫接过信件,立刻奔赴受灾严重的地方。

“人心易变,沧海桑田。”

姜贞轻啜一口相豫方才给她倒的茶,面上闪过一瞬的怀缅,但反应却没有相豫那么大“让七年前的我来选择,我定然是要不谙世事的女儿,没有受过苦难与折磨的小阿和,可让现在的我再去做选择,我却是犹豫的。”

这就是人心的复杂之处,又或者说政客的权衡利弊,当初的她与相豫一无所有,是被盛军追捕悬赏的叛军,但现在,他们坐拥七分天下,已有问鼎九州之势,再让他们回到过去的朝不保夕,他们自然是踌躇犹豫的。

在这种事情上相豫从来与姜贞心意相通,“做什么选择?我们不需要做选择。”

“无论是弱不禁风的阿和,还是现在运筹帷幄的阿和,都是我们的女儿,既然是我们的女儿,那我们便不需要做选择。”

“这是老天在弥补我们。”

“前世的阿和过早夭亡在乱世里,这一世的阿和带着记忆回到我们的身边,来补偿前世我们的痛失爱女。”

“错了,你怎知之前的阿和一定是弱不禁风的?”

姜贞摇头,凤目有一瞬的悠远,“没有人能在一瞬间成长,而能够吸取教训迅速长大的人,也绝非不可雕的朽木。”

回头看相豫,两人视线相撞,姜贞笑了起来,“阿和能有今日,是因为那些苦难,但更是因为她本身就很聪明,有大将之风,人主之相。”

“只是过去我们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从不曾培养她,教育她,才会误以为她娇怯病弱,不堪一击,是需要人来保护的菟丝花。”

相豫极为认同姜贞的话,“就是这个道理。”

“你我如此聪明,怎会生出庸才蠢蛋?”

话音刚落,忍不住想起阿和曾与他说过的前世的事情。

在阿和死后,他与贞儿又生了一个孩子,那孩子显然是十足的蠢蛋,让从不说人坏话的阿和在提起他时都颇为一言难尽,明明半句他的不是都没说,但提起他便陷入沉默的反应却胜过千言万语——此子草包至极,完全不类他与贞儿。

“……”

这样的蠢货才不是他孩子!

他才不会生出这样的蠢人来给自己与贞儿添堵。

相豫心有余悸,忍不住添了一句,“阿和如此聪明能干,便是像了你我。”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我们能得这么优秀的女儿,还有什么不满足?”

姜贞眉头微动,眸光意味深长,“你果真满足?”

“当然。”

相豫走上前,在姜贞身边坐下,执起姜贞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轻轻握着,“我有阿和便够了。”

“古来女子生育,便是在鬼门关中走一遭,我舍不得你再吃这样的苦。”

姜贞心中一软,笑意便从眉眼间漫了出来,“你能这样想,那便是再好不过。”

“你我既然都不想再要孩子,便要尽快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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