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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乌夜啼(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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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说着不和徐谨礼睡一张床,苓茏到了今日便什么都忘了,光溜溜地往他被子里钻。

徐谨礼尽量心平气和:“不是说不一起睡?”

苓茏充耳不闻,赖在他身边不肯走:“不知道,什么时候的事,不记得了。”

徐谨礼看她这无赖样也没什么脾气:“不要乱动,好好睡。”

苓茏躺在他怀里闭上眼小声念叨:“知道了知道了。”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

让徐谨礼没想到的是,这回苓茏倒是真听话了,很快睡着了,躲在他怀里,乖得很。

他看着那张小脸,想伸手捏两下又作罢,也闭上了眼。

苓茏不知道今晚怎么会这么困,原本还想闹一闹徐谨礼,结果没多久就真睡着了,天旋地转的掉进一片黑里。

短暂的茫然之后,她脚踩在一个软塌塌的地方,脚底板时不时被鹅卵石一样的东西阻着,又软又咯的,偏偏瞧不清,就头顶有一点光照进来。

光只到她头顶,她踮起脚才能照到一点。

正当她想用法术从这里逃出去时,顶头掉了个东西下来,从她面前坠了下来,实在又闷住的声响。

借着那点光,她看清了,木住了。

那是一个婴儿。

刚死,死透了,砸下来也只有肉块碰撞的声音,一点哭啼声都听不见。

后知后觉,苓茏觉得陡然阴森发凉,喉咙堵住紧得憋不出一点声。

她抬头看去,两张模糊不清的面孔扒着那高高的石边朝下看着,咧嘴笑着,扭曲狰狞的面目。

竟是被她诅咒的那对夫妻。

她这才慌张地低下头,颤着腿,挪着步子。

月光全照进来,她能看清了。

发青发白挤在一起的面孔,面团捏得似的,一个个坨在一起。绵软的童子身,略咯的小骨头。

她站在一堆死婴的身上,脚下是娃娃的脸或者胳膊,被她踩得已经变形。

心欲作呕,脸色发白。

她没胆子再留在里面,想立刻出去找那对夫妻算账,只刚一抬脚的功夫,被软绵绵的东西拉住了脚腕。

苓茏吓得尖叫,那些婴儿突然就像活了似的,蠕动起来,往她身上爬。

她害怕地甩开他们,耳朵、尾巴、爪子全都冒了出来,边发抖边求,浑身冷汗:“别过来别过来……”

婴儿的脸她一张都看不清,但那流血发青的口鼻眼一下子就扎进她心里,苓茏扒着后面冰冷的石壁,退无可退,一直在说别过来,求他们别过来。

像长虫一节节的身子,一个接一个扭动着一团身子,朝她撞过来。

“苓茏!”

被一声呼唤声叫醒,陡然睁开眼是徐谨礼的脸,格外着急忧心的样子。

苓茏猛地抱住他,头埋进他怀里才敢继续喘气。

缓了一会儿才说:“……我好害怕。”

徐谨礼刚睡着没多久,就发现苓茏在发抖,牙齿都在打颤,身体紧绷着,一副防备的状态。

他暗觉不妙,轻声叫她的名字,苓茏没醒。又尝试推了推她,苓茏还是那副模样,没反应。直到他用灵力点在她眉心,迫使她睁开眼,苓茏才好不容易、如梦初醒一般把眼睁开。

徐谨礼抱着她顺着她的头发和后背:“是梦见什么了吗?”

“我……”苓茏想起梦中的画面,越想越难过,是不是自己做错了,才害得那些孩子被害死。

“我梦到了那些死掉的小孩,还有那天我们见到的那对夫妻。”她打算和徐谨礼坦白,“我那天下山,又找到了他们,觉得他们可恨,给他们施加了狐族的诅咒。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我在梦里看见,就是他们把小孩害死的,从井上面扔了下来……那些小孩都往我身上爬,脸上都在流血……我好害怕……”

徐谨礼托住她的大腿,把她抱坐在自己怀里,紧紧搂着:“别急着怪自己,我明天去查清楚这事。我在这,不会有什么小鬼敢过来,别怕……”

苓茏揪着他的衣服不撒手,还在发抖,惊魂未定。

无奈,徐谨礼抬起她的下巴吻上去,很强势的吻,吻到她放松下来才停。

摩挲着她的肩头把苓茏按在怀里,一下下顺着她的背:“没事了……”

苓茏好了一点,可还是不太敢阖眼,有些沮丧地和徐谨礼说:“……怎么办啊,我不太敢睡了。”

徐谨礼握住她的手腕,食指和中指并拢将灵气聚于指尖开始画咒,一个咒印画成浮着落到苓茏的手腕上。

苓茏看着咒印的光消下去,只留一圈极细的红痕绕在她手腕上,头发丝细的红绳一般。

苓茏晃了晃手腕,问:“这个是什么?”

徐谨礼的手腕上也多出了一道细巧的红痕,和苓茏的一模一样:“感魂咒印,也能安魂,你闭上眼试试看。”

苓茏照做,闭上眼的瞬间,周围都静下来。

蓦地,像是一根银针在她面前晃动那样,朝着她面前徐谨礼所在的方向,牵引着她的注意力。

她能感知到徐谨礼的魂魄,不远不近的,在她身边。

惊喜地睁开眼,苓茏拉着徐谨礼的手:“我闭上眼也能看见你在哪!”

“嗯,有了它是不是没那么害怕了?”

“嗯,没那么怕了,”苓茏点点头,又问,“它能像她们有的那个咒印一样,把我带到你面前吗?”

徐谨礼摇了摇头:“不行,这个咒印的绑定没有那么深。如果是那种程度的咒印,你会一生无法离开我。”

苓茏抱着他:“不离开也没关系呀,等我回去求求三足金乌姐姐,可以留得再久一点。”

徐谨礼听她这么说,只是笑笑,并未回答。

这回苓茏睡得相对安稳,直到第二天徐谨礼准备起身时,她仍睡着。

没有叫醒她,徐谨礼一早就去了山下继续追查死婴的事,对苓茏说的那对夫妻上了心,找到了住处以后更加蹊跷。

人没了。

相邻的人家看见钧天宗来查,说是这家夫妻一岁多的儿子死了,后来夫妻俩就不太正常。一个看上去疯了,另一个据说去投奔了亲戚家,不知去向。

又是死了孩子……

徐谨礼又问:“知道他们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吗?”

“没多久好像,反正还没半个月。”隔壁大娘回答徐谨礼。

这之后两三天,刚好就是死婴逐渐出现的时间,这之间应该存在联系,但不一定他们就是凶手。照这话,在他们走了之后应该不会再出事才对,可死婴一事在这对夫妻远走之后,仍有出现。

徐谨礼思索着,徐听云从山下急吼吼地赶到他面前,气还没喘匀就扒在他耳边说苓茏出事了,让他先回去看看。

徐听云很着急,看上去不像是小事。

徐谨礼面色一沉,今早还好好地睡着,怎么他离开没多久就出事了呢?当即御剑回了宗师殿。

等到了发现,苓茏还躺在榻上,尾巴和耳朵显现出来,有气无力地耷拉着,周身萦绕着两道灰雾似的东西。

徐谨礼手起施术,还未碰到苓茏,那两道灰雾就浓滚滚地飞走了。

徐谨礼将苓茏抱进怀里探着她的脉息,霎时间觉得不太对。苓茏的魂魄很不稳定,非常虚弱,她手上原本该有咒印的地方现在光洁一片。

有人对苓茏的魂魄动了手脚,所以她一直昏迷。

是谁?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和能耐在他眼皮子底下做出这种事?

徐谨礼咬牙,目光冷冽,将苓茏扶坐起来,给她渡送灵力,更加仔细地探查了一遍她的状态。

这一查才发现三魂竟丢了两魂,觉魂和生魂都消失不见,惟余天魂还在。

看着苓茏昏沉不醒一直蹙着眉的小脸,徐谨礼握了握拳。他只是出去了一早上,怎么会出了这么大的事?

徐听云看徐谨礼脸色不好,在一旁也着急:“师父,苓茏到底怎么样啊?我早上叫了她半天她都不醒,到底出什么事了啊?”

杜惟道也放下手里的事赶过来,一到这就发现了古怪,他扫视了一圈屋内:“师兄,有鬼气!”

徐谨礼还未进宗师殿就发现这一点,那两团灰雾大概就是鬼魂化形后的东西,很有可能就是那两团东西带走了苓茏的两魂。

“惟道,仙草还有剩的吗?”

徐谨礼从三足金乌那里拿的仙草一般分三次熬药服下,定魂草和枕心安魂花应该还有剩的,先得让苓茏服下,把天魂安定下来。

“还剩。”杜惟道虽不情愿,却也知轻重,还是救人要紧,让人赶紧去熬药端来。

“惟道,给我护法。听云,我布下结界之后,你不要出来,在里面好好看着苓茏。”

“好。”俩人上前照做。

徐谨礼凭借他手上还未消去的那一点感魂咒印尽全力放大感应,闭眼感知苓茏的魂魄归处。

黑压压的一片幽静里,除了面前,还应有所牵动才对。徐谨礼随着那抹银亮的细光去追,终于在光线的摇曳下,找准了方向。

西北方!苓茏的其余两缕魂魄,被带去了西北方。

杜惟道看徐谨礼睁开眼:“师兄,你可是看出什么了?”

“惟道,西北方,离这两千公里,可是邕都鬼界?”

杜惟道讶异,难不成苓茏昏迷和那鬼界里的鬼有关系,他答道:“正是。”

“苓茏缺失的魂魄,很可能被带到了那里。”

“哪里来的鬼?竟能跑到钧天宗的山上来?”

钧天宗的修行之地可不是那么好进的,结界就有三重,杜惟道百年来头一遭碰上这么古怪的事,自然不解。

苓茏昨晚才和他说过死婴的事,今天就出了事,想来不是梦那么简单,可能是某种征兆,徐谨礼抿了抿唇,随后说:“最近那死婴的事,可能有苓茏昏迷有联系,晚上我要去弃婴井处招魂,你带上一些修为上佳的弟子和我一起。”

杜惟道知道这件事,但是一直分不开身去查,想到这事会冲着钧天宗的人来,他脸色凝重了些,答应着:“好。”

“听云,这几日我不在的时候,你负责保护苓茏,别离开她。”

徐听云一听苓茏魂魄缺失,看着她憔悴发白的脸色,又是着急又是心疼,连忙答应着:“是,师父。”

当晚,杜惟道和一干钧天宗弟子随徐谨礼来到那口井边。

一群人皆着白色素袍,手拿幡旗。杜惟道在井周围摆着引魂灯,朝那幽深的井中看了两眼,眉头紧拧。

这里的鬼气更重,被他师兄的封印全都压在里面,一团团要挤出来的样子,像是要不断爬出来的蠕虫。

徐听云抱着苓茏坐在离他们不远处的位置看着,俩人都待在徐谨礼施加的结界里。

撤去了原本打在井边的封印,徐谨礼拿着招魂幡,施术点亮引魂灯,准备招魂。

黑红的幡旗被徐谨礼握在手里,利落的划动和举起,旗子随着他的动作发出被风振荡的响声。

弟子们围着井边,都在闭眼念咒,引魂灯愈燃愈亮。

骤然间,引魂灯剧烈灼烧,火光暴起,将弟子们吓得趔趄,后退了几步。天空中飘来一团团灰色浓烟,速度极快地游曳着,蹿动。尖笑声和鬼啸声搅合在一起,在人的周围裹着风四处甩动。

漆黑的夜里,鬼影让所有人心头打颤,弟子们目光跟着那些浓烟,纷纷着急着躲避。

徐谨礼的眼神跟着那些鬼影,它们是被引魂灯招来的,不会长留,等灯芯灯油对它们没了吸引力,自然会去往它们该去的地方。

徐谨礼手起结印,一道道流光似银绳将一些灰雾锁住,却并不影响它们动作。

这是引子,他在等,等它们留不住了飘走。

灯逐渐熄了下去,部分灯架被鬼影撞倒,徐谨礼微微阖眼盯着这些东西,时候差不多了。

果然,它们开始朝着一个地方飞去。

徐谨礼脚尖点地悬空飞起跟上它们,杜惟道眼见他走,嘱咐一句弟子们留着别乱跑,也跟了上去。

鬼影离开的速度很快,这些灰雾不是魂魄,是被人用邪术制成的冤瘴。这种东西聚集了冤魂的怨气,只会对和它们有渊源的人产生效果,比如苓茏。

但不该是苓茏的业障,而是那对夫妻的错。因果循环报应到了不该报应的人头上,这让徐谨礼更加对这施术的幕后人充满怒火。

他倒要看看,是个什么烂货,做出这等腌臜事来。

鬼影向着山里飘去,徐谨礼跟着它们一起飞下去,鬼影纷纷挤进洞穴中,整个山洞中回荡着阴森的鬼啸声,此起彼伏。

他拂袖走进去,很荒唐的,没有看见人,却瞧见了一条瘸了腿的狗,正红着眼朝他呲着牙。

徐谨礼知道它不敢咬上来,没有管,施术将这山洞照亮。

杜惟道更好就在此刻进了那山洞,因为洞中的景象,一下子顿住了脚步。

男人骨作灯架,女人皮作灯脂,那个诡异的人灯插在土里,没有火光但在燃着,只烧出黑烟,鬼影就围着那些黑烟打转。

旁边有两具尸体,从喉咙那由上直直劈到下,头以下切得很整齐,里面的器官糊腻腻地流在地上,不全,可能被那狗吃过。

死的人,正是徐谨礼他们那天,见到的那对夫妻。

他面色凝重,这等邪术仙门百家之中,没有谁有这样的本事能施展出来。

究竟是谁?这条狗又是怎么回事?

徐谨礼看向那条狗,眼中带上凌厉。

那狗原本呲着牙,看到徐谨礼目光,慢慢把牙收了起来,不敢看他,往洞中跑。

徐谨礼跟着狗往深处去,越走地上越粘腻、潮湿,这些湿哒哒的东西,不是水,是血。

腐烂的腥臭味已经不能再明显,让人几欲作呕,杜惟道跟在徐谨礼后面一直捂着口鼻皱着眉。

到了一个幽闭的洞中,狗停了下来,没有光什么都看不见,徐谨礼施术将里面照亮。

杜惟道看清洞穴里的样子,瞬间睁大了眼,胃酸泛上来,呕吐感顶在喉咙。

洞穴的壁上被男男女女的皮铺满,那些皮全都被烟熏得不像样。一张张人脸扭曲着被抻平,眼珠子都被掏下,口张得极大,往下滴血。皮的背后是人的血肉,碎得像烂糨糊将山洞顶子上装满,臭气熏天。

一个男人笑着坐在山洞里,衣衫褴褛摸着那条瘸腿的狗。

徐谨礼不清楚他是什么路数,但他肯定不是人,也不是修士。

世上但凡是人,很少有到他这步还看不透修为和实力的,面前算是一个,所以他绝不是人。

男人伸手摸着那狗的狗背,笑着说:“好狗。”

手摸到狗脖子那,一把掐住了狗,那狗在他手里不停地呜咽蹬腿,硬生生被拧断气。

徐谨礼没有必要和这种看上去精神就不正常的家伙耽误时间了,他一掌推出,朝着他劈去。男人起身,速度极快,躲闪过去。

“这么急?因为那只狐狸?”语气轻佻,带着嘲讽。

徐谨礼心中一顿,他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苓茏被他保护得很好,很少有人能知道她灵狐的真身,这个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不仅知道苓茏的真身,还知道苓茏现在的状况,还有这些恶心人的邪术……

徐谨礼眉心一敛,不管那么多,先过过手再说。

那破衣烂衫的男人明显没有要和他动手的意思,一直在躲闪,杜惟道也加入进来都抓不到他一点影子。

他和徐谨礼两个人联手都撼动不了的人,当今世上也找不出一个来,这厮究竟是什么人?!

男人还有余力同他们说话:“别在这浪费时间了,等鬼娃娃带那只小狐狸到了鬼界,可就来不及了。在鬼界,一只这样的狐狸可不多见。知道鬼王喜欢搜集散魂吧?猜猜那些魂魄会被他吃了、烹了、还是睡了?哈哈哈哈……”

男人只是说完,就在一阵笑声中隐去了身形,就在山洞中消失不见。

徐谨礼竟一点都摸不清他的踪迹,消失得毫无迹象,并非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法术。邕都鬼界,那不是活人了解的地方,这厮难不成是个鬼?

杜惟道看着徐谨礼的脸色:“师兄,出去说吧。”

徐谨礼和杜惟道回到那口井边,徐谨礼当机立断:“回宗门!”

男人的一番话,让他大致思索出了一个方向,可能是那些死婴的魂魄带走了苓茏,要将她送去邕都鬼界。他不知道那个男人的目的是什么,特意大费周章做出这些动静,要他去往鬼界,以苓茏的魂魄作为诱饵。

徐谨礼知道这其中肯定有他的圈套,或者他想借此达到什么目的,但是他得去。

正如那男人所说,要是鬼王真的对苓茏的魂魄做了什么,到时候就来不及了。

他要回去,带上一些必要的物件,即刻动身前往邕都鬼界。

去把苓茏的魂魄寻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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