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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上)(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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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必须得告诉你的是,脑外伤造成的失忆症状一般持续时间会比较长,甚至有可能长达一两年之久——这个周期大概率取决于脑损伤的严重程度,以及康复治疗的效果。而且,脑损伤往往会留有后遗症,”医生十分适时地顿了顿,拿起桌上的x光片,指着一处面积不小的阴影继续对她说,“很遗憾,以你脑损伤的程度来看,很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虽然这位耐心的医生已经尽可能将话说得通俗一点,但也许是因为整个星期都没有睡好觉的缘故,delih仍然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她还是精确地捕捉到了末尾处沉甸甸的“后遗症”叁个字。

“后遗症?”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衣角。

青年医生抿了抿嘴唇,朝她点头:“是的,比如长期或者间歇的创伤性头痛,而且通常还会伴有焦虑或者抑郁情绪。”

del闻言不禁长吁了口气,正待开口问些什么,却被对方抢了先。

“不过,好消息是,”他捏着一根圆珠笔,对她指了指x光片上脑部阴影周围的部分,”通过与先前的病历进行比照,这块主要阴影的面积正在逐渐缩小,也就意味着记忆的恢复。并且,从x光片上看,近段时间来这种情况十分显着……是的,你最近应该也能感受到这种变化。”

“你是说…缺失记忆的恢复?“

delih对医生的结论感到困惑,尽最大努力克服着因睡眠不足引起的困乏和晕眩,在脑内做着梳理——首先,“自己”确实如harry所说,因严重的脑外伤而引发了失忆症。其次,医生说“自己”缺失的记忆已经开始显着恢复,那么是不是也就意味着…折磨着她的那些梦里的内容,确实是这个世界的“她”经历过的往事。

可是,为什么真正属于自己的记忆却变得逐渐模糊了呢?

del起初并没有察觉这个恐怖的现象,直到一周前那个不忍入眠的深夜,她在如常般回忆往昔聊以自慰时才惊惧地意识到,自己竟已记不真切同harry说过的第一句话了——是的,这里指的是那个属于她的、真正的harry。

在发觉到这一点之后,彼时的她惊慌失措,强迫着自己回忆了许久——那简直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如此“用力”地回忆,但终究还是徒劳。从前深刻到不能再深刻的画面,如今竟只剩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轮廓。除却隐隐约约地记得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交谈是发生在某个放学后的黄昏以外,其他的细节她一概无从记起。

而且,这种可怖的情况日趋严重——几乎每个新一天的到来都会令delih忘掉一部分真正属于自己的回忆,哪怕前一天晚上她还将它们牢牢记在心里。但次日清晨(即使她整晚都没有合眼),脑海里也一定只剩下了一个模糊且破碎的框架。

要知道,对于那些不堪的梦境,她至少还可以用少睡觉或者根本不睡觉去抵挡;但是,对于这些真正属于她的珍贵的记忆,哪怕她强撑着不去睡觉,次日清晨它们也照样会消失殆尽。

更可怕的是,这些缺失的记忆大部分都是关于她的harry的。于是,del近来形成了一个新的习惯——将自己还能记起的所有关于他的回忆都写下来。虽然有时可能只是一些琐事,或者是他的某一句话、某一个眼神,但是为了防止它们在未来的某天消失不见、无可挽回,她从不敢遗漏下回忆里任何一个微小细节。

仅仅两星期,delih用来“留存”回忆的笔记本便已写满了叁分之二。但每当她翻开先前自己记下的内容时,总是感到对所描述的那些事情一点印象也没有,甚至…无比陌生。

是的,真正属于她的记忆正在消逝,而那些本不属于她的记忆,却未经允许便不断地被填入她的大脑……

此刻医生的话却令她更加不解,如果不属于自己的记忆被填入大脑是因为这具身体的脑损伤正在恢复,那么真正属于她自己的那些记忆究竟为何会逐渐消逝呢?

难道,这两份来自于不同世界的记忆彼此之间是互斥的吗?或者说,这个世界、这具身体真的正在蚕食着、同化着她的灵魂吗?

思绪至此,她甚至差点打了个寒颤。

“是的,小姐,”青年医生脸上挂着微笑,如是回应她,“这是件值得庆贺的事情,不是吗?”

心底难以言表的惊惶与猛然袭来的头痛结合在一起,令delih不自觉地紧了紧眉心。她朝桌对面医生缓缓点头,自言自语般沉吟着:“好吧,原来如此……”

由于十分钟后就得赶到睡眠科就诊,del在慌忙将自己的x光片装好之后,便礼貌地同这位脑科医生告别。而从医生此刻的错愕的表情上不难看出,她应该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得知自己正在恢复记忆,却一点也不开心、甚至还有点沮丧的失忆症患者。

“……所以,小姐,我想你应该将症状描述得再准确些,”女医生打断了delih杂乱无章的叙述,并且停下笔触,仰起脸来再次打量着她,“比如,入睡困难、睡眠维持困难或者清醒过早等等,我需要知道引起你对自身睡眠满意度下降的具体原因。”

del闻言一时怔住,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难道是入睡困难吗?不,显然不是,她明明每晚(甚至白天)都感到十分困倦,她只是强迫着自己不去睡觉罢了;那么,是睡眠维持困难吗?显然也不是,每次她“不小心”入睡,便会即刻浸入到那些可怕的梦境当中,不做些猛烈地挣扎根本无法醒来;清醒过早吗?很明显也并不是如此,不同的梦境之间总是毫无间隔、连续不断的,而且每次都持续到次日上午才会结束。

delih意识到,自己的“失眠”同别人的都不一样——别人的失眠是渴望休息,同时又无法得到充足的睡眠;而自己的失眠,换言之便是恐惧睡眠,同时又无法忍受痛苦的清醒。

前者大可以吃些安眠药、镇定剂,那么她呢?她实在想不出自己该吃些什么药,或许根本无药可医。

“抱歉,我…我说不清,我想我的症状并不属于这几个类型……”del讪讪地回答,并且忽然觉得自己根本不该来医院。

“不,不止这些,”女医生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补充道,“事实上,极度沮丧的心情、不舒适的外界环境,或者一些精神疾病也会成为诱因。”

好吧,确实每条都很符合,但是…精神疾病?

她沉思了几秒,坚定地认为自己思路清晰、目标明确,根本不可能患有什么精神疾病——除非在某种意义上,大脑里同时装载着两份互斥的记忆就是种精神疾病。

一番问询过后,delih被这位温柔的女医生诊断重度睡眠障碍。她为她开了好几种具有镇定安眠效果的抗抑郁药,又十分耐心地替她讲解了这堆瓶瓶罐罐的服用剂量和方法。

del很感动于这位医生的尽职敬业,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几乎什么也没听进去,甚至连药物名称都没有听清。毕竟对于“记忆”的忧虑还萦绕在她的心头尚未消散,导致她根本无法做到全神贯注聆听医嘱。

提着一大堆药罐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秒,午后充足的光线几乎让她短暂失明了几秒——由于极度缺乏睡眠,delih的眼睛已然承受不住阳光直射。她赶紧胡乱地从口袋里摸出墨镜,慌忙戴上之后,双目灼烧般的剧烈疼痛才骤然间减灭了几分。

这个时段的行人并不多,del漫步在略有些冷清的大街上,偶尔瞟一眼路边店铺的落地玻璃中倒映着的孤零零身影,但又很快强迫着自己移开视线。

是的,近来她已经愈发害怕看到自己。不论是晨起镜子中如锈迹般深嵌在眼下的两道惹人厌烦的乌黑,还是此刻玻璃中像具行尸走肉般麻木前行的身影。

对于到医院看病这个决定,delih这会儿只觉得荒唐可笑。自己还真是个逻辑鬼才,竟然异想天开到妄图通过拍x光、吃药片来解眼前这道绞尽脑汁却依然无解的题。

del长舒了口气,垂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尖,并默默地在心底梳理着今晚要将哪些即将消逝的记忆记录下来——她通常都会用一整天的时间即想即写,但今天下午她大概没有空余时间能用作回忆,所以便打算提前做规划。

原因是那位论坛用户刚好同她约好今天下午见面,而她此刻正是在前往与对方相约的那家咖啡厅的路上。好巧不巧,那家咖啡厅与医院之间相隔的距离并不太远,步行前往刚刚好。

五分钟后,delih便站在了与对方约定的咖啡厅门前。但一直对此次会面毫无畏惧的她却迟疑了片刻,站在台阶上望而却步。

事实上,她并不是害怕自己会出什么危险更何况这会儿客人并不寡淡,理论上来说也根本不会出什么危险。她深知自己只是害怕这里会和医院无异,是白白浪费时间却无法解决问题的无用功——她害怕失望。

可是,这几乎是她唯一的希望,即使最后的结局可能依然会令她失望。但不幸的是,此刻的她已经别无其他选择。

思绪至此,del做了一个深呼吸以鼓励自己,强装镇定推门而入。

咖啡厅里客人虽多,却仍无比安静。delih站在门口环顾四周,一时间竟感觉目之所及的每个人都不像是与她相约的那个人。

她猛然记起对方与自己约好在最内侧的座位见面,正准备迈开步子向里面走时,却看见角落里一个似乎曾在哪里见过的金发女人站起身子来,正无声地朝自己挥手。

在看清她确实是在同自己打招呼之后,del并没有即刻走过去,而是怔在原地端详了对方一会儿,并飞速地在生锈的大脑里找寻着这张有几分熟络的面孔的相关信息……

也许是对方颈间迭戴着的那几条风格独特的项链提醒了她,del乍然间回想起感恩节那天harry带自己去过的那家花店。没错,当花店女老板走过来同自己寒暄时,她的视线也曾落到过这几条项链上。

花店老板rstyler?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delih于是趋步朝她走去,满脸困惑。而对方却貌似对这场相遇不足为奇,仍然眉眼带笑地注视着正一步步走近的del,似乎早在意料之中。

“rstyler?”

她木然地站定,视线在面前笑意盈盈的女人和桌上那捧熟悉的淡黄色花束之间徘徊,带着疑问的语调朝对方问好。

“好久不见,del,让我们坐下聊吧,”tyler十分自然地在桌对面坐了下来,低下头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裙子,而后又捧起桌侧的那束花递给她,用眼神示意她落座,“送给你的。”

鲜亮的浅黄色花瓣携着淡淡的幽香令delih暂时忘掉了疑虑,然而正要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接过时,她的脑海里却蓦地闪过了它们的学名——是的,这看起来应该是harry送给她的、后来又被他摆满了整个房间的那种所谓的…香槟玫瑰?

“很抱歉,rstyler,”del霎时间明晰了对方的来意,连忙收回那只伸出的手,并且准备说完剩下的半句话便转身离去,“我还和别人约好了见面,我得先走了。”

“不,我想你误会了,del,我并不是谁派来的说客,”身后的女人将花束放回原处,对着她的背影解释道,“顺带提一句,我就是和你约好的那个人。”

“什么?你的意思是……”

delih转回身子,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tyler却意味深长地半挑着眉,再次做了个邀请对方入座的手势:“是的,论坛用户dl951208,我想我们是彼此神交已久的老朋友了,对吗?”

del与那位论坛用户是在私信里约好见面的,理论上根本没有第叁个人知道具体的见面时间和地点。更何况,她确实完整而准确地说出了自己的论坛昵称。

也许这个tyler并没有说谎,她大概真的是那个神秘的论坛用户——delih在心中如是推断,同时略有些局促地坐在了她的对面,将手里提着的药随意放在一旁。

“所以……”

她望着眼前这位穿着打扮带着点欧洲古典风情的优雅女人,觉得无论怎样也无法与那个侃侃而谈的论坛用户联系在一起。

tyler察觉到了对方的惊愕与不解,向前倾了倾身子以拉近同她的距离,一字一句道:“我知道该如何解决你的问题,del。”

奇怪的是,自己在网络上只是打着“科幻迷”的旗号与她交流,完全没有向她提起过真正困扰着自己的“问题”。那么,她是从何得知的呢?

“我是说,”见对面的黑头发女孩仍然一言不发,满目疑忌地盯着自己,tyler只好再次开口补充,“那个困扰你近半年,但一直没有找到可行解决方法的问题。”

delih双眉微蹙,尽量将自己说话的音量控制得极小:“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不是吗?”tyler将自己金黄色发梢绕在手指上,随后又松开,如此不断反复,嘴里云淡风轻地说着,“很显然,解决问题才是你眼下的第一要义。”

“你是说,你能帮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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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题外话:

谜底马上就要揭开啦!(′?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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